【黑虹】楚风(贰拾章·城中无日月)

何怀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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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还是归档君


 


 


 


贰拾章•城中无日月


 


相比较君墨率领玄府部众乘战舰登建康全城轰动的大手笔,陆白三人的行程简直低调到过分。


 


经历过摘了徽记的车马,低头疾行的车队,三人进府后立刻关上的大门。


 


陆白终于忍不住要说:“阿兄,若不是门口写了陆府二字,我真以为咱们是在做贼。”


 


“嘘!”陆楚赶忙制止他,“低调低调,我还不想这么早让人知道我回来了。”


 


陆白无语,转头问谢珏,“我兄长有这么招人稀罕?进个家门都要偷偷摸摸生怕别人发现?”


 


谢珏无奈摊手:“实话说他有多招人讨厌,就有多招人喜欢。”


 


陆白还要说话,陆楚已等不及了,一边催促一边推他往里走:“快快,抓紧时间吃饭休息。”


 


谢珏继续无奈,颠了颠怀里二哈,希望陆府藏的药材能够祂吃饱的,而小小黑嘛,自打下车就一直缩在陆楚袖子里呼呼大睡。


 


一旁默声跟随的仆从们得到主人指令纷纷行动起来,等三人穿堂过屋来到中庭,所有饭食也都摆好了。


 


每个人桌上放着一盘喷香可口的五香炙肉,一碟晶莹剔透的风纸牛肉,一盆色彩缤纷的蔬菜汤羹,另有一个小食盒上放着五小块梅花形状的打糕以及整套水具,最后是一碗白生生的大米饭。


 


胖胖的庖丁双手捧着空托盘站在下手,笑眯眯道:“去年新出的洞庭晚稻,请长君尝尝滋味儿可好?”


 


陆楚问言,捏起象牙箸从白瓷碗边舀起三两粒大米递到嘴边,略抿了两下,点头称赞:“不错,很是香甜。”


 


“好好好。”庖丁十分高兴,忙不迭道:“那就请您多多用些吧!”


 


又向两位客人躬身,“也请少君和青光府君敞开了吃,厨下还有许多,别浪费了。”


 


说罢带着一帮子人退下,个个脸上都是神采奕奕的。


 


陆楚道,“来来来都别愣着,二哈别闹小猴子,回小白那去,大家开吃吧。”


 


说完夹了片牛肉,嚼了嚼咽下,一本满足:“还是南方的牛肉好,不膻。”


 


陆白问身边的谢珏:“宰杀耕牛不是违禁的?”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你懂的。”谢珏把二哈从怀里捞出来塞给陆白,“拿着,什么毛病这是,老在我这拱来拱去。”


 


陆白捞住不断扭动的二哈,不轻不重拍了祂一下屁股,“老实点别动。”


 


二哈很委屈了,窝成一团缩在案脚边哭唧唧。


 


陆白气笑,把整盘打糕都给祂,“吃,别哭,太假。”


 


二哈站起来嗅嗅,十分嫌弃又趴下了,拿块茯苓糕就要打发本神兽,想都别想!


 


陆白表示茯苓也是好药材,现在不饿挑三拣四,等你饿了自然要吃。


 


抬头又是促狭一笑,陆白对谢珏道:“祂是最喜欢吃玉蟾宫的药草了,估计你身上有玉蟾宫的气息所以才这么黏你。。”


 


说罢瞄了眼谢珏怀里蓝色具袋包裹的怀刃,惆怅着:“唉……女大不中留。”


 


谢珏一张迷死千万士族少女的俊脸顿时红白,然后默默咬牙呛回去:


 


“说的好似你身上正穿的衣裳不是出自玉蟾宫一样。”


 


“自然是啊,你的不也是?”


 


正上首的陆楚打断他俩:“我不同意。”


 


“什么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陆白有些诧异,指责道:“阿兄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就不同意?”


 


“哼。”陆楚不搭话,只道,“我要吃好了,你们快点。”


 


“……”主人家说这话表示要收盘子了,陆白和谢珏各带心思加快速度,连二哈都不敢作妖一顿狂吃。


 


食毕后三人各自沐浴,等再碰头差不多已是华灯初上将近晚宴时分。


 


对于欢宵达旦的建康士族来说,此时,才是生活的开始。


 


陆楚带着小辈坐在起居室里,另有两只吃的饱饱的小东西趴在他膝盖上打盹。


 


陆楚道:“君墨今晨抵达建康,场面十分壮观,公卿们拟今夜为他接风,你们想去看看吗?”


 


陆白道:“不去,君墨定然不出席。”


 


谢珏似是吃撑了,歪坐一边不说话。


 


陆楚道,“君墨初来乍到,公卿的面子都不给?”


 


“他大可找理由推脱掉,就像阿兄今日大食后让门房推掉的那十多批帖子一样。”陆白道,“而君墨其人,我想他今夜定会食宴部众,以聚人心。”


 


陆楚笑:“小白这么肯定,看来很是了解他。”


 


“不算了解,略知一二。”陆白笑道,“再者,公卿而已,又算个什么东西?”


 


微弱灯火下白衣青年浅笑烁然,竟比朝日之辉更为耀眼夺目。


 


“哈哈哈。”谢珏大笑出声,“何谓公卿?士族中位高官盛者。殊不知,位高以营私,官盛而昏愚,此等公卿,确实不是东西。”


 


陆白道:“看来长青怨念颇深。”


 


谢珏摇头叹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呵呵。”陆楚冷笑:“小猴子说话还是委婉,要我说,何以官盛?趋炎附势。何以位高?老而不死。趋炎附势是谓窃,老而不死是谓贼。窃贼之流,何足夸谈。”


 


陆白摇头:“真想见一见……又很不想见。”


 


谢珏一派淡定,“要见时你挡都挡不住,但不会是今晚。”


 


“来人。”


 


谢珏高声道,门外玄关立刻闪出一道身影,侍候已久的仆从。


 


“青光府君有何吩咐?”


 


“替本君走一趟乌衣巷,告诉谢长度,今夜六郎与陆氏兄弟星夜聚首,把酒达旦,清谈玄言,彻夜不归!”


 


说罢,一物从屋内抛出,门下仆从伸手捞过,只见月色下天青色剑穗流光倾泻,汩汩如清泉在掌。


 



 


陆白独自一人走在宵禁后的建康大街上,思绪一下飘忽远方一下回到现实。


 


眼前月光洒落,黑黢黢的行道路边出现零星亮点,那是还未融化的积雪反射的光,道路两边是南方最常见的乔木,四季不败的翠绿树冠上亦落满了雪,远远看去就像一幢幢白色佛塔。


 


“白塔”之后还有高大的围墙,时不时从墙内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和歌女妖童之咏,间或几阵突然爆发的哄堂大笑。


 


习武之人耳目聪明,陆白还能听见其中压抑着的啧啧水声和低低呻【河蟹】吟。


 


以及越来越近的——大队仪仗。


 


先是两盏铜宫灯,黄色焰火透过琉璃瓦防风罩幻化成七色光,印在执灯稚子苍白的脸上,朱红的唇竟似血染一样,远远看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小鬼。


 


稚子身后行两排高举火把的黄衣武士,古铜色肤色被火光照的通红,沉着脸纠昂向前,似军队行军般严肃,与执灯稚子形成极大反差。


 


队列后八人抬大辇,张朱漆华盖,若是白天还能看见华盖内纹绣着的繁复斗星图纹,而现在只能模糊看见华盖外的四象纹。


 


辇周簇拥着无数数不清的随行侍女,衣着华美,香气扑鼻,动静俱是美艳异常。


 


华盖下正坐一名广袖宽衣的少年,手拢玉佛珠,头戴金小冠,面敷白香粉,口涂红膏脂。一见便是建康士族通行的打扮。


 


陆白站在路中心,不想生事正要回避,只听对方队伍里暴起大喝:


 


“呔!前方何人拦路!”


 


紧接着又是锵锵锵一阵拔刀声,十余名护卫武士狂奔上来也不看清人,只是要胡砍一阵。


 


这下不能走了。


 


陆白身形微动,然后闲庭信步般闪过刀锋,顺带绕开人群,直接立在大辇前。


 


按剑,轻笑。


 


“动辄刀剑相向,是否太过无礼?”


 


面不敷而白,唇不膏而润,眸不点而漆,三千青丝尽束而不乱。月白袴服飘逸如云,正朱首服鲜红近丹,绯色长剑凛然含光,蓝穗玉绶晶莹剔透。也曾梦入九天宫阙游览胜境,却从未有幸见过如此神仙人物。


 


众人一时都忘了拦截刺客,只有抽气声此起彼伏。


 


过了好半晌,才听士族少年轻声叹道,“真乃天人之姿。”


 


陆白微微颔首以致意。


 


少年低头致歉:“我家侍从不懂礼数,惊扰郎君,本府回去定好生管教。


 


才回到队伍的武士们闻言砰砰砰跪了一地。


 


陆白轻轻摇头,浅笑道:“专心护主本无过错,请府上宽宥则个。”


 


少年不答反问:“郎君独身一人锦衣夜行,所谓何来?”


 


“白雪未消,清霁畅快,解带缓行,沐风醒酒。”


 


少年眸光一闪:“夜游建康,敢犯宵禁乎?”


 


陆白轻轻一笑,那笑容如皑皑白雪,直冷到骨子里:“月明星稀天地清净,若如此尚不得浇心头之火,那莫说宵禁,死亦不足惜。”


 


少年微愣,问到:“唐突甚久,还未请教郎君哪家高门,望郡府号何处?”


 


陆白摇头:“区区寒门,不足挂齿。”


 


刚刚还如痴如醉的众人纷纷投来悲悯的眼神,花容月貌的侍女们甚至面露鄙夷。这个世道若没有好出身,任尔何等仙家风度,到头来不过沦为士族的玩物,或者更惨一些,连玩物都不如,只是泄欲的工具。


 


少年似有怅然道:“可惜了……”然后颇有些急切说,“本府尝闻:伫寒久则病,沐风久则痹,郎君伫沐寒风之中,恐早生病痹而不自知,且速来我辇,将怀抱郎君手以渥热之,则必可驱寒除风也。”


 


一语道毕,神色里还有些大发慈悲般得意。


 


……??


 


陆白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大辇上这位比他还小上几岁的士族少年正在……调戏他?


 


少年见陆白不为所动,有些疑惑问:“郎君为何踟蹰不前?”


 


陆白仍不回答,身形笔直挺拔。


 


这下明白了!


 


“郎君莫非想忤逆本府不成?”少年的耐心已被冬日冷风吹得消失殆尽,见陆白一个寒门子弟居然一再不给面子,顿时来气,命令手下:“来人!把他给我绑过来!”


 


“是!”


 


尚跪在地上武士闻言暴起,或执刀斧或提绳索,脚下的铁靴踩雪嘎吱嘎吱,武士们如同铁铸雕塑,从四周围一步步逼近正中心陆白。


 


等包围圈缩小到不足一丈,终于听得陆白幽幽一叹,语气里似有无限无奈忧愁:“别动手,我去就是了。”


 


金玉清音悠悠荡荡,却又如羽毛轻挠心底,少年人心神一撞,急忙道:“慢着!不许打他!”


 


“是……”心神一撞何止是士族少年,陆白周围围着的那些刀头舔血的武士同样不忍心,从刚才的交手就知道,眼前如神君临世的白衣青年武功远在他们之上,便是如此也要承受这无端折辱,只是因为没有如士族们的意,而后者,向来喜怒无常。


 


队首三步并做两步,解开绳结从后边一把套住陆白,凑近他耳边低声道:“郎君,得罪了。”以队首的角度正对着陆白耳后,仰视下白衣青年莹白如玉的侧脸几近透明。


 


“嗯。”


 


陆白声音本无悲无喜,而在队首耳中则变成了英雄末路之伤悲。队首心有同感悲从中来,手不由自主伸向已经系紧的绳扣,打算解开绳索让陆白快跑。甚至都完全不在意真让陆白走脱他们所有护卫都要被牵连这一绝对后果。


 


而这时少年又下令:“送上来!”


 


队首呆愣愣站在原地,手悬在半空中忘记缩回来,队副生怕他行昏招,赶忙冲上来要抱陆白上辇,却不想下一瞬白衣如云飞掠直上,稳稳落在少年身旁。


 


“你……你……”


 


少年被惊的少有的失态,指着陆白一个字蹦不出来。


 


陆白偏头问他:“小府君,走否?”


 


少年只觉一枝长箭迎面射来,他被正中红心倒地难起,等挣扎了好一会才恢复神志,努力爬起后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在叫嚣着:“好好好,你长的真好看,所以你说什么都对!”


 


辇旁侍女一脸不忍直视,她们府君今晚太失态。


 


而少年眼神还在不由自主往下滑,只见特制的绳索勒进白衣青年宽大博袖里,武人肌理分明的身形一览无余,配上他一脸无辜的表情和仙人般的气度……啊……真想把他……狠狠地……


 


少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难堪,果断不敢再想了,一边掐自己大腿一边猛吞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事成之后,一定要让嘉宾阿兄把这人给我!”


 


少年一呼一吸长舒气,自觉差不多了就恢复正坐,重新捻动佛珠,拢了袖子,垂下眉眼,缓声道:“回府。”


 


司道大喊:“府君起驾——回府——”


 


尖利的声音拉长调子,在宵禁后的建康城中几转回旋,巡夜队就在不远处目睹一切,但他们并不敢上前。


 



 


少年士族的队伍离目的地不远,过了两三条街就到了。


 


等大辇平稳落地,司乘搬矮凳放好,细声道:“请府君下辇。”


 


只见他们主人凑近陆白,十分殷勤道:“郎君,我扶你呀。”


 


说完不等回答,伸手就要往陆白身上摸。还未及衣角后者已站起,自顾自踩凳下辇,少年只觉双手抓在空气里,但有一股巨大吸力从手心传来,把他整个人带着往前走,这时陆白已踏下矮凳,少年上半身还保持着握住前者肩膀的姿势,偏偏脚下慌张根本没敢动,整个人腰身向前弯,犹如一只煮熟了的大虾子悬在半空。


 


陆白回头一看,惊讶道:“小府君可当心着莫摔了。”


 


话音未落,少年突觉手上拉力突消,失去支撑的奇怪姿势再不能平衡,直接跌落辇下。


 


众人赶忙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他扶起来。


 


少年刚好掉在陆白脚边,一抬头就见他澄澈坦然的双眸,表情还略带责怪:“……都说要小心些了。”


 


士族少年现在是小冠歪了,白粉掉了,衣裳沾满灰尘,木屐嘎查断了半个齿,可以算是风度无存。


 


少年思及刚才乱象,顿时气急败坏,指道:“是不是你捣乱!”


 


陆白默默摇头:“在下行动尚且不便,哪能捣乱,想是小府君急着搀扶在下,方才不小心踏空了。”


 


侍女和近侍们旁观一切自以为看得清楚,正如白衣郎君所说他们主人是自己跌落的,纷纷赞颂起少年的仁慈来,武士们从不被主人喜欢一般都离得远,根本没瞧见。


 


少年吃的哑巴亏,正要大怒,转头瞧见仙君一般的陆白月下挺拔修长的身形,加上之前某人的嘱托,心里又是痒痒的,怒气已消散大半。可是面上还是拉不下脸,只能佯道:“把他丢园房里去!”


 


说完一拂袖,在近侍搀扶下一瘸一拐先进了府。


 


随行众人亦鱼贯而入,陆白和先前的提灯小侍落在最后。


 


阎王易躲小鬼难缠。


 


等仪仗全消失,陆白被那两个白面小侍一左一右拽住手臂,小侍们手下动作很不友好,五指曲成爪来抓,细长的指甲几乎要嵌入陆白臂肉里。然而他们感觉好像只抓住薄薄一层空气,连衣料都没摸到。


 


正纳罕着,耳边响起一阵清音,像三九天寒风一样,冷冷的把脑子都要吹傻,白衣青年抬头目视前方,薄唇微启:“还不走。”


 


两小侍顿时心生恐惧,另一只手里的灯笼都吓掉,哆哆嗦嗦捡起来,再无作恶整人的心思,也不敢再碰陆白,颤抖着道:“郎,郎君请。”


 


陆白登阶,行了六七步停下来抬眸上看,两个墨底鎏金龙蛇笔走的大字——


 


康寿。


 


“虽顽劣,倒是孝子。”陆白轻声道。


 


身后两小侍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茫然无措。


 


府门洞开好似巨兽狰狞咆哮的大口,陆白未多言,只身跨入漆黑夜色中。


 


小侍们这才发现他们没走平时出入的偏门,居然是从正门进府!


 


心头恐惧猛然更深,几乎连滚带爬摔了进去。


 


大门缓缓闭合,门外半个建康城灯火通明,达官显贵行乐之处,向来没有日月白夜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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